此前一年,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》通过。曾主持起草保护法的文物专家谢辰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,当时起草文物保护法时还没有所谓的文物艺术品市场,也就没有民间鉴定需要文物鉴定资质、资格这一方面的考虑。因此目前我国没有完善的文物鉴定资质、资格管理制度,而国家鉴定委员会这种权威机构又不对民间鉴定。
《文物法》规定,乾隆以前的文物不准交易;乾隆以后的符合一定条件可以进入市场。如此,全国古玩市场绝大多数都是违法交易;而按现行《拍卖法》, 只要事先声明不“保真”,买家须自负文物古玩真伪的风险。
不管是《文物法》还是《拍卖法》,事实上都约束不了文物鉴定和买卖市场。由于巨大的利益诱惑,民间鉴定成为鱼龙混杂之地。尽管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明文规定“回避原则”,但仍然无法避免一些权威专家“落水”。前些年著名的“金缕玉衣”事件便是例证。收藏家马未都在接受采访时曾说,要解决文物行业的问题,“首先要健全制度,二流制度也比一流的人强”。
谢辰生也认为,从根本上解决问题,最主要的还是制定一套规矩,类似建立文物鉴定资质资格管理制度。
故宫博物院科研处处长、研究馆员余辉曾建议:国家可以对文物鉴定人的资质进行限制。对于鉴定资格的认证可以采取以个人为单元的形式。另外要特别强调鉴定责任,如果鉴定错了,鉴定人要承担相应的责任。
文物鉴定的“靠谱”路径
要建立一套完整的中国古陶瓷数据库,不是一代人就能完成的,有的窑没发掘,有的窑还不知道在哪儿
《瞭望东方周刊》记者张静 | 北京报道
2013年3月12日,媒体报道:宋代画家米芾的国宝级画作《深山夜雨》将于17日亮相美国纽约贞观拍卖行,起拍价约为人民币2亿元。
消息一出,藏家朱绍良在微博上吐槽:“贞观拍卖一向雷人,看到这幅‘米芾’作品,就知道林辑光先生(贞观国际拍卖有限公司董事长编者注)又犯病了�可恶的是还有比老林雷的,推波助澜,欺骗大众。”
天价拍卖同时带动了中国赝品市场的大繁荣,“拍卖出去的文物,半个月后文物市场上就会出现大量一模一样的赝品,价格就跟着拍卖公司的天价走。”《中国文物黑皮书》作者、学者吴树对《瞭望东方周刊》说。
赝品的猛增把文物市场池水搅得更浑,高仿品真伪难辨,专家不专,文物鉴定“雾里看花”,“中国目前整个艺术品鉴定基本上处在无政府主义状态,乱象丛生。”吴树对《瞭望东方周刊》说。
回归到鉴定的技术根本,在“眼学”逐渐无法抵挡高科技制假的攻击,同时科学鉴定发展尚未成熟的时期,文物鉴定究竟何去何从?
“眼学”在高仿面前屡吃败仗
“眼学”曾经是鉴定艺术品的主要手段。
“仿制品在宋代就有了,它和赝品不一样,仿制是因为喜欢或者出于某方面的研究去复制一件古代精品,制造者不以欺骗为目的。”吴树解释说,“在高仿品还未大量出现之前,凭借鉴定者的经验、学养和阅历,根据文物的器形、纹饰、款识等特征判定真伪的‘眼学’,准确率还是很高的,很长历史时期内能够为收藏者把关。”
改革开放后,中国的收藏大军迅速扩张,中国收藏家协会估计收藏者过亿,盗墓人员超过10万人,全国现有各类大大小小的古玩市场近万处,商铺数百万家,从事文物走私、制假、贩卖活动的从业人员难计其数。
“科学制假的出现,让传统的‘眼学’屡吃败仗。”吴树说。
“高仿品的科技含量越来越高,以瓷器为例,瓷器‘眼学’鉴定的要点主要有五个:看口沿,看外形,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的形状特点;看釉色,是青釉还是白釉;看颜料,青花的花色不一样;看底部露出的胎色;看外部钙化程度。”吴树说,高科技作假能够做到几乎完全复制电脑上的艺术品图像,包括弯曲的弧度、老化程度甚至是材料中所含的化学元素配比。
一位接受吴树采访的高仿高人仿制的艺术品经常在拍卖会上拍卖,以仿品的价格卖到国外去,又以古董的价格高价拍卖回国,“倒腾”过程中没有一位鉴定专家识别出来。
吴树在做文物市场调查时曾经亲自做过一个实验。当时,数位国家级鉴定专家在世纪坛搞义务鉴定活动,吴树拿了一真一假两个文物去“验货”。一件是从潘家园借来的摔破的元青花赝品,他把碎片粘了起来。另一个是保存很好的出土的西晋水盂,是真品。
当时一位国家级专家看了一眼两个外形相差甚远的文物,毫不犹豫地说:“元青花是真的,但是摔破了,又太小,没有什么价值。另一个是仿晋代的水盂。”
“由此可见,‘眼学’的鉴定方法主观性太强,面对弯曲弧度精确控制,重量出入限制到克的高仿,‘眼学’没法对付。”吴树说。有一位老专家对吴树透底:“艺术品鉴定,用眼睛能够看准60%就已经很不错了。”
吴树通过对艺术品市场长达7年的调查总结出,目前“眼学”最厉害的存在于三类人中:“一个是大大小小古玩市场经营多年的古董经营者、文物贩子、古董商。因为买错了他就得付出代价,卖不出去亏本了都是自己的,这部分人的实战经验特别强。第二个就是做高仿的,景德镇做瓷器高仿的人眼睛就透了,假的只有他自己能认出来。第三个就是盗墓者。而博物馆里的权威专家由于长期脱离考古、脱离市场,不了解现代仿品,看到的多半是自己博物馆那一部分有限的藏品,不像博物馆的就不认,像的就认,假的只要够像也可能会认。”
国外鉴定专家出错的代价高,有经济赔偿和被除名的危险,而目前国内专家开具的鉴定证书即使后来被证实是假的,本人也几乎不负责任。
另一方面,作为专家认知的标准,各地博物馆藏品尽管有国家鉴定委员会和省级鉴定委员会把关,其实也存在一定比例的赝品,吴树认为比例在5%~10%之间。“特别是地方博物馆,有很多艺术品均从民间收来,判断失误的情况部分存在。甚至连故宫里一些遗留下来的东西,其实早在清代就属于‘收错’的。”
“鉴定和作假现在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,作假的人永远是矛,专家们是盾,一直只能防、挡。现在的情况是,矛越来越锋利,而我们的盾还是纸糊的。我对鉴定市场很没有信心。”吴树对《瞭望东方周刊》说。
“八国联军”成功应对机器
鉴定和高仿,看似一盾一矛的互相对垒关系,高仿品就被当成了造成目前古玩市场“坑蒙拐骗诈”混乱局面的元凶。而实际上卖菜刀的并不等于是杀人犯。